那天菲立送特丽莎回家时，她对他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不是摆在市场上的一块肉，这次算是为了你。”

“我知道，对不起。”他说∶“其实老奶奶不碍事的，我们只要尊重她，让她高兴。”

“我只是个普通女子，要求也很简单，我不需要一座玫瑰园，但基本的尊重是有必要的。我一直努力向上，是因为我不服信命运。你知道……”特丽莎还没有把话说完，菲立已把嘴移近封住了她的嘴。

她还能说什么？他的行为就是一种不必明喻的证明。其实以他的能力，为特丽莎垫付学费根本不是难题，但他不敢，只能心痛地看着她赶功课之余，周末还赶回餐馆卖艺，只有苦苦地守候着她，在挤牙膏般紧凑的生活争取一丝空隙解相思。

特丽莎不是不知道他的苦心，但她也明白，如果此刻放弃自己的原则，她以后可能无站立一席之地－－如果他们真的能结合的话。因为他的背景与百姓人家相去太远，一个不慎受伤害的恐怕只是自己。

终于捱完第三年的学业了，特丽莎对于出国的奢望多少受到动摇，因为此一别，以后的事谁也作不了准，为爱情她是想留下来，但为自己的将来，却有必要坚持到底。其实特丽莎不算前卫，也没有革命的色彩，但在妾妇道上，要求可以立足，凭她一个弱质女子，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

开始迷信

爱情像彩蝶般，它不可能等待，特丽莎明白这点。她开始迷信起来，觉得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其实是把一道咒语加附在她身上，她的爱情不可能得到善终。她的困恼影响了菲立，“到底是什么困恼着你？”他问。

“你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吗？”特丽莎写在一张纸头上。从小就喝洋水长大的菲立，而且离开那年代太远了，他对那名字的由来一无所知。特丽莎将自己令人发笑的名字及报上有关那属于苦命歌女的传闻一一向他说起。

“哈，有这回事！”他不可抑止地笑将起来。

“笑吧，你尽管笑吧，我那愚蠢的母亲根本没想到她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在自己女儿身上。那是个死穴亦是一道咒符。”特丽莎有点悲伤地说。

“人怎可能由一个名字决定命运的，况且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你嫁给我吧，从了夫姓，就不一样了。”菲立丝毫没犹疑地说。

特丽莎沉默起来，最后硬硬逼出一句话来反驳∶“我还想完成学业哩！”

“结婚和读书可以并行的，你不会用这藉口拒绝我吧？”菲立的手在她的颈后项来回地抚惜着∶“那就可以名正言顺替你付学费，你只要对我一个人唱歌就好了！”

打破宿命论

呵，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在意她“抛头露脸”的。“你原来也在意歌女，你也有阶级眼光的！”特丽莎叫了起来。

“别无理取闹，我不过是担心别人拐了你，天晓得那好些熟客，都不是冲着你而来！”

“哈，说得好听，我有这么吃香吗？”特丽莎推开已缠得紧紧的菲立。“不是我严加吩咐那老板，那一票等什么歌唱监制公司人早排在门口了。……”他溜了口说出真相。

呀，特丽莎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自由，原来已不属于自由了。难怪这么久以来一切都平静相安无事，他的背景果然发挥了效应。她有一丝惊慌了起来。可是只消一会儿她就搅通思想了，她是何等的聪明女子。

“你要去英国，我们那边也有业务，注册结婚后，我可以调任，等你毕业了我们再回来行婚礼。”计划再简单不过了。

“你家里真的没意见？”特丽莎小声问道。

“你把我们想像成什么啦？结婚是我个人的事，父母从来就文明民主的，”菲立笑着说。

“那老奶奶呢？”

“她？当我们从英国回来，她根本就想不起曾见过你这回事了！”菲立派给她一粒定心丸。

就是那么简单，连求婚也简单，这倒是特丽莎完全意料不及的，有点像不真实。

“你还迟疑什么？嫌我没下跪和鲜花？”他逗她。

“嫌你，嫌你……你到底对多少个女孩子说过这些话？”特丽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真要知道？”他把脸靠近她带着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要！”特丽莎自动献上嘴唇。

够了，聪明的女子可要聪明在骨子里，特丽莎比谁都知道这点。闷骚里的一点假正经，一点小伎俩，一点顽皮，更多的情深似海，但又精打细算－－特丽莎能掳得菲立的心，就凭她这点聪明。

终于她打破了那名字带给她的宿命论。
（四之四，完）

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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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