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轻轻被敲了一下，女秘书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说∶“我走了。”

方琪点点头笑了一下。这似乎是一日工作划上句号的提示。

从高楼的办公室玻璃往下望，华灯初上的城市自是一片繁华，布满碎礸般的令人迷惑，方琪好像习惯每天看上一阵子才舍得离去。

那片碎礸式的闪燿似乎掉落在方琪的心里，许许多多的火花有种燃烧欲起的冲动，令她想大笑。

但她的理智警告着自己，不能笑，不能笑。她提醒自己。就在这种内心意识的交战的当儿，玻璃墙上反映出方琪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个奇特的容光焕然，好像独享了一个天大秘密，掩也掩不住的窃喜。

手提电话此刻响起，“嗨，是我。”立俊在彼端说∶“我看我要迟到了，路上有点堵塞。我到了你办公楼下再联络你，好吗？”

“好的，没问题。哦……”

“你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方琪那种想笑的冲动在激荡着，嘴角不期然地往上扯。她不过想与他保持一会儿的联系接触。

“没什么，我知道了。”她把电话盖上，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小巧电话银幕。为着自己有着那么文明风度，一时不知是觉得愚蠢无夸，还是应以自豪。

奇异颤栗

他们今晚要同赴一个宴会，都是一群曾放洋的学人。今早讲好了，所以方琪与他共车上班，下班他接她一道出席。她听他念过聚餐的人客名单。

她会在场。沉丽加。

方琪觉得心中的火花又被煽得盛旺起来。方琪见过她多次，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蛮相识了。她是城中最负盛名的，立俊有许多商务都是通过她的事务所办的。

可，每逢一提到她，这个温厚的丈夫似乎就变得一失常态，总语带讥讽。

“她有副从冰格取出来的心脏，”有一次他竟如此形容她。

方琪不可抑止地大笑了起来。这是个很新奇了不起的形容词，方琪当场就几乎钦佩他这个说法。笑过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一种奇异的颤栗。

真的，自己拥有一切，专业的工作，相爱的丈夫，不必为钱发愁的生活，令人满意的寓所，以及朋友。

冰格心脏

对一群令人振奋的朋友，年龄与社会地位相若，谈得来，正是他们所要的朋友。每年2人总抛开一切，出国旅行一趟，计划再过2年生育孩子。

这美好的一切，像杯对人体有益的白开水，令人适意。

但，她的出现，方琪想到沉丽加，心口那燃烧的火花又起了，令方琪有点像喝多了2杯酒似的晕转。

方琪想起她一贯的表情，常略微侧着头听人说话，眼睛从不正视人，好像她是靠听而不是靠看而活的。

她唇上常徘徊着一个奇异的微笑，美丽温柔得简直不像个精明的执业商务律师。

她单身得仿佛那么理所当然。方琪直觉自己爱上她。像她这么一个女人，方琪觉得不但男人陷足情泥，连女子也难免疫。

所以，那天方琪碰巧开完会议，正要踏出酒店，玻璃门外不远处，她看见一个熟悉背影。

方琪立在门旁一个角落，她看见立俊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掌，而她另一只手却放在他的脸上，她含着甜美的微笑，以及一点也没有从冰格取出来的心脏的表情。

方琪看到自己温厚的丈夫，嘴唇扭曲成可憎的狞笑，正吐出∶“我爱你”而她，她用眼睛回应说∶“我知道。”

那晚方琪选择稍迟下班，到家时，立俊已将晚餐准备好。小两口安静地在餐桌上用餐。

方琪想起下午看到那一幕，禁不住有种想笑的样子。立俊有点莫明地望她一眼。“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他问。方琪摇摇头，但还是禁不住想笑。

“说出来让我分享一下嘛，”他把手伸到她的腋窝骚她痒。然后他看到她已脱下外套，用领口略低的薄衬衫来诱惑他。

他往那诱惑探去，而沉丽加的影像却在方琪的脑门扩展，渐渐覆盖了她自己，仿佛已化身成为沉丽加了。
（二之一，明续）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