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档案◢典当(下) 作者:阿宿
那天,姐姐没有哭,阿森也没有哭。大家草草把母亲葬了。
娘家的人好像终于释了一口气,不必再害怕跑出一个这样身份的亲戚,老头也不必提心吊胆遭人指责他的没良心。
阿森记得,一直都记得,姐姐那天捏着他的手,捏得他如今仍能觉得那种痛。那年姐姐18岁,阿森12岁。
可怜的姐姐就是身承这种形式的诅咒,冲破蕃篱,当个伞兵降落在这个陌生的国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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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他们所有的不必要委曲,没有人猜测得出她过的是何等地狱生涯,但花花绿绿的美金却转折出可观受尊仰的资金,让阿森登上了留学生的列车。
“一天18小时的打拚,餐馆生涯在她此刻的年龄,还是捱得住的。这不能是永久的事,也不会永久。”她坚定地说。于是为了将来,她开始结交洋人的男朋友。“只要我弄到一张居留绿卡,你的前途就在这儿。”她是如斯对阿森说。
才大他几年的姐姐,她对爱情有憧憬吗?这难道是她所要追求的爱情吗?他不敢问,也无能去问。
忍辱偷生
他们的生命早在别人的鄙夷间,典当得支离破碎才换取一口生存的呼吸。
就是这口留得青山在的呼吸,忍辱偷生,推动着他们誓要将这种耻辱双倍的还给那一伙子亲戚,出人头地是他们唯一的报仇。
每个学期的结束,阿森成绩上的A字母就是他们的维生的重大动力。他不愿结交朋友,熟悉的人际关系是他情绪负苛不来的重担。
功课是阿森唯一的发泄,也是他最佳的伙伴。沉默冷傲的侧脸,以及一双悲怆的眼神,那种斯人独憔悴的气质,在一群不知天高地厚,在最基本普通幸福家庭成长的芸芸学子之中,反而成了他的独特。
当那个同样来自家乡国度的天真漫烂的女孩,主动以问功课做藉口向他接近时,阿森猝然慌了手脚。
20岁出头的生理与心理,令他盼望爱情热情,但过多的心理障碍,以致使他惊慌退缩。
但他越是退缩,她却是勇往前进。她那张甜美的笑脸,像冬日一抹的阳光,牵动了阿森的心房。
诅咒恶符
有时,同上一堂课,她早早霸占2个位子,当阿森踏入讲堂,她已举手招他过来,并拍拍身边的位子。
阿森很想装着视若无睹的样子走向其他座位,但一个女孩子已做得这么明显了,何苦再伤害她的自尊呢?
阿森为了避开她,悄悄从讲堂后门进去。一整堂课,坐在最后一排的阿森似乎可以看到她不断向前门盼望的眼神,结果她失望了。
下课时,阿森急快闪出门,快步地往学生中心走去。可是,她还是找上他,关切地问他为何缺席。手上还捧着一个透明的波璃杯,内盛养着一株野生黄水仙。
“哪,送给你,”她举过去给阿森。这是冬末初春报来的第一音讯,那天他走过校园的小树林,才惊觉那熬过严冬爆发出的新生命。
她一定花了不少劲去树林挖回来的。这叫阿森如何开口说“不”呢?
可是,每当阿森一想到姐姐,那个把一切包括爱情、体力甚至身躯都典当,来换取他出人头地的重压,他发现他已无法去尝试人间所有的美滋甜蜜,包括恋爱。
美好的东西都是罪恶的,他深深明白这点,因为在诅咒的恶符下,他们已与魔鬼交换了重生的灵魂。
那天阿森离开学生中心时,并没有把那株野水仙带走,他希望清洁工人会将它当垃圾一并丢进垃圾桶。
可是,出乎意料,第2天,阿森竟在那桌面上看到那株美好的花,而且没人顺手牵羊地把它带回家。
阿森有一丝抖动,他逃也似的急步离开学生中心。他不敢面对她,只好躲回那地下室的小房。
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塞满了他的心胸,令他想要嘶喊出来的冲动。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一贯沉默地摊开功课,然后在复杂离奇的数学字数象牙塔中他找到隐定的情绪平衡点。
(二之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