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档案◢典当(上) 作者:阿宿
上完最后一堂课,已值晚上整10点了。
冬季的夜晚总是漆黑得深沉发亮似的。
上午那阵小雪,出门时踏着白茫茫像甜圈饼上的细糖,如今半溶不溶早已给贱踏得乌黑脏兮兮不堪。
又因气候再降温却又凝结成冰,滑溜溜地一个不留神,阿森差点来个四脚朝天的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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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胡乱塞下肚子的面包,早已消化得不剩一物,饿肠辘辘空荡荡的肚子,却有一股古怪的胃气,令他有种虚脱的感觉,偏提不起劲想要吃东西的欲望。
推开那“死都还有余”(Studio)的一房公寓,他的姐姐正站在房角的洗盥盆前,对正镜子小心翼翼涂上最后一笔的唇脂。
姐姐用眼尾扫了他一眼,自顾自依然对着镜子,说∶“我今晚不回来了,通心面在饭锅内热着。”
阿森沉默地没答话,把手上那几本笔记丢在桌上。她不回来,即说不必把床垫子拉下来打地铺了。
他走进厕所关上门,把马桶盖合上,就坐在上面。沉默地等着,直到外面响起一阵拉门关门的声音,良久,他才站起来,开门走出去。
求生之道
说不出的苦涩和矛盾,他通常把这种情绪化为沉默。因为要省电费,他们总不舍得开暖气,又为免水管因过冷结冰破裂,故都得把水龙头微微开着,让水像细线地不断流畅。
就算多不开心,他还得要把这种生活细节牢记住,这是求生之道。
他把面倒出来,摊开笔记,一张下个学期的学费支票压在下面。阿森故意忽略地把它推到一边,不愿多看一眼。
内心一股冲动,令他有禁不住想要挥手把桌面的东西全扫到地上的感觉。为了抑止这种冲动,他站到窗前,双手环抱着胸。
处于地下室的房子,窗面正好与外边的路平线,路边的集雪都堆近窗外的玻璃上了。
他想到自己,甚致唯一致亲的姐姐,他们的生活,现实上与外边那堆令人看到的集雪是一样的。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半生所受的鄙夷、轻视和侮辱,然后把这种诅咒化成希望地交给他们。
这是多不公平的待遇。上一代的恩怨就像流在体内的血液,是去掉也撇不清了。
明明是有父有母,但他们却像孤儿般,一点怜悯和爱惜都得不到。这天,有公理吗?
母亲失宠
母亲为了改善娘家的环境,以及让那唯一的弟弟出国深造,她把自己典当了,跟了那拥有大片大片胶园的老头当二奶。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她连接地生下姐姐和自已,总希望母凭子贵。
可是,那个连阿森也极不愿唤他一声爹的人,却很快地找到另一个更年轻的女人代替了母亲的地位。
住在大屋的大妈,总以一种十分心凉的态度眼光睨视他们母子女三人,把她自己的无奈和怨恨投视到他们身上。
母亲受不了这种眼光,搬了出来租一间小房子。
这下好了,谁也不必为他们忧心了,那老头连家用伙食都不必照顾了,“大屋好好住着你不要,我没多余的钱替你付房租!”
母亲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屋?那个角落是大屋么?为了自己一点点仅存的自尊心,或者孩子的自尊心,母亲不能光为了那免费的三餐和一宿继续住下去。
现实的娘家眼看失宠的母亲再也榨不出油水,早早撇清了关系,“你弟弟要在社会上站住脚,况且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拿督的女儿,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她的母亲对她说。
他们都忘了,当年是她要那老头开出那张志银若干的支票,那杨家才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海外留学生。
如今他学业有成了,要跟拿督结亲家了,他们嫌她不够光鲜光彩,要撇清这种关系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了”字能了?
阿森的沉默大概源自母亲的遗传,印象中母亲都不发一言,终日埋头在那架缝衣机里。
她的沉默是对命运的无奈,抑或对生活无言的抗战?哒哒哒针车的回响,日继夜地陪伴着母子女3人,直到母亲的脚再也踏不动。
她卑微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二之一,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