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在黑暗狭窄的小室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死囚阿强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

透过那扇铁窗投射下来的微弱月色，阿强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力，以及接近死亡的威胁。

虽然彻夜未眠，他仍然无法合上眼。漫长的黑夜，寂静的空气里，阿强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轻问：“你记得，那一夜……？”

“那一夜，”阿强喃喃自语：“那个叫阿秀的女子，无助的向我发出哀求，她要我放过她。”

“先生，求求你，你放了我吧！”阿秀哭着跑上天台，除了坠楼，她已无路可逃。忽然，她跪倒在他面前，不断地叩头，哭着求生。

“先生，我爸没那么多钱赎我，他只是一个小贩。先生，请你可怜我，放了我吧！”阿秀说。

“可怜你？那么谁同情我？没钱我就撕票，那么啰嗦干嘛？”

那晚，风很大，吹散了阿秀的长发，凌乱的披盖半边脸孔。“你挣扎也没用，你已无路可逃，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阿强慢慢的走上前，心里还感到一丝丝得意。

阿秀美丽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罢休？”她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把小刀子，抵着自己的颈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宁死不屈

“你知不知道再退后2步就必死无疑？”

“死有何惧？我宁可死了也不要连累我的家人。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阿秀说完，就转身坠下楼去。

阿强永远忘不了阿秀临死前的那一刻。她坚决的眼神，充满绝望。

阿强企图挽救，冲上前去揪她的衣领，但她下跌的冲力太猛了。他只能看着阿秀迅速地下坠。

如果热闹的街道是一片汪洋，她就如一尾获得自由的鱼投向浩瀚的大海里去，可是，鱼儿溅起浪花，她激起的，是一片血海。

“砰”的一声巨响。街边小食档的顾客纷纷趋前探个究竟。这世界忽然变了面貌，不再是黑白不分，而是腥红一片。

阿强呆在当地，不知所措。眼看着她坠楼，看着那血肉之躯变得支离破碎，阿强想起去世已久的父亲：“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活着，就要干一番大事业！”

纠缠不清

阿强从来没想过要脚踏实地，他不要步父亲的后尘，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阿强所谓的大事业，是贩卖人口，甚至拐带绑票。“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们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就是我们不够狠！凭什么我们要挨骂挨饿，而他们又凭什么践踏我们？要干大事就必须心肠毒！”黑帮老大不断向他灌输似是而非的道理。

阿强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当他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妙龄少女换成一叠叠的钞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看过无数无助绝望的眼神及怨毒的眼神。但是，他竟从阿秀那双坚决寻死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卑贱及临死前那一声哀嚎。

最后，阿强被逮捕了。面对严峻的审判，铁面无私的法官，阿强无动于衷。可是，当他接触到阿秀父亲的眼睛时，他崩溃了。

对他来说，那才是最痛楚的鞭笞，一对伤心欲绝的眼睛，透视着他罪恶的灵魂。

失去至亲的创痛，他最明白。阿强惭愧的双手掩脸，以泪洗涤那双充满血腥的手。他毫不犹豫的认了罪。

深夜里，阿强听到一声叹息，近得仿佛就在他身边，但他身边没有人。“嘿嘿……”他歇斯底里的笑起来，似鬼魅的响在黑暗中。

可他明明是哭着的，泪水爬满了他的脸，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我很后悔，真的。”他自言自语。

阿强合上了双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心去聆听外面的世界，风停了，天空也渐渐亮了起来。一幕幕的往事不断盘旋在他脑海中。

他想起了父亲慈祥的笑脸、小时候的胡闹、一双双哀怨无助的眼睛、一叠叠的钞票、一摊鲜血慢慢地从四面八方的角落向他涌来。他知道，这一刻，必将来临。

良久，是一道沉重的门缓缓的被打开。“是偿还一切的时候了。”阿强用极轻的语气对自己这么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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