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梅的心事,是和长子杨兴明的婚宴有关。这一天她又在轻锁眉头想着这件事时,2名女儿不约而同回娘家探望母亲。
奚玉梅对她们说∶“正在为你们大哥摆喜酒的事头痛。”
她们笑说∶“妈,我们结婚时也有请喜酒呀,您不是挺有经验了吗?”
奚玉梅摇头∶“还是有不同的,我们华人更重视娶媳妇的婚礼,我是头痛不知要不要请他来。”
老2与老3对望一眼然后望着母亲∶“他?那个他。”
奚玉梅低声说∶“你们的父亲。”
2名女儿顿时哼一下∶“几十年都没来往,请他做什么,人家都以为我们没有父亲了,叫了他来更惹别人议论。”
她们2人结婚时,奚玉梅也曾约略提一提要不要通知父亲,但2名女儿自小就敌视父亲,坚持不要通知,奚玉梅只有作罢,但奚玉梅是老派思想妇女,娶儿媳妇是杨家大事,怎好不通知杨家的“一家之主”呢。
奚玉梅明白女儿对生父的冷漠与不快,因为奚玉梅早在24年前就与丈夫杨亚顺离婚,带着4名儿女生活。
杨亚顺在同一年也另外结婚生儿育女了。两家几乎从来没有来往,尤其是奚玉梅更故意搬离家乡,蓄意隔离杨亚顺与儿女见面。
同一时候,杨兴明约了未婚妻林茹芳吃午餐。林茹芳对他说∶“昨晚我妈为了你,和一位三姑六婆亲戚吵架,这长舌妇说令堂曾杀过人。”
杨兴明一怔随即一笑∶“胡说,我妈妈是见到血就晕的人,她怎可能杀人。”
林茹芳回答∶“我妈也这么说,讲了那亲戚一顿,但那亲戚不甘愿,坚持说令堂差一点杀死了令尊,是为1名狐狸精的事。”
陌路人
杨兴明浓眉一皱,说∶“你们家那亲戚真是乱造谣的长舌妇,根本不是这样,是我爸自己失手用匕首插伤自己,我爸自己说的,还会有错吗?”
林茹芳问∶“到底怎么回事?”
杨兴明说∶“那是大概24年前的事了,我才5岁,那一天刚好我们4个兄弟姐妹到姑姑的家玩,因为表哥生日请我们,还在姑姑的家过夜。”
他想了想说∶“是这样的,我爸是个老粗,常欺负我妈,那一晚不知怎么吵起来,我爸还拿了匕首吓我妈,我妈以为我爸要杀她,用力一推,匕首竟然刺中我爸自己,我爸拔了出来又不知怎么碰到了一个五斗柜,刀子又插中他一次。
“我妈吓呆了什么话也说不出,警方扣留了我妈3天问话,我妈什么都说不出,震惊过度,幸好我爸这时度过危险期,从昏迷中醒来,对警方说是他自己误伤自己,我妈出了来,带着我们回娘家,后来就与我爸离婚。她实在不能再忍受我爸。”
他苦笑说∶“我爸是个壮汉,常打伤我妈,而且他整天在外面玩女人。”
林茹芳轻声说∶“原来如此,那是以讹传讹了。”
她又问∶“你爸还在吧?”杨兴明点头∶“在老家。他另有家庭,那边的儿女也廿多岁了。”
林茹芳又问∶“那他知道你要结婚吗?”
杨兴明一怔∶“不知道,我们几乎像陌路人没来往。”
好父亲
杨兴明没料到晚上回家,母亲奚玉梅竟然找他商量∶“你觉得要不要叫你爸来?”
杨兴明说∶“妈,我全看您了,您不介意,我就去叫他来。”
奚玉梅左右手一直互扭着,良久才说∶“兴明,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兄弟姐妹,你爸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坏,也不是不尽责任。”
她继续说∶“我们离婚后,我带着你们避开他,不让他见你们,不过他每个月都还有付你们的生活费,是交给你们的大舅父转交给我。他不是不想见你们,只是不要逼我。”
她长叹一声∶“说老实话,他是很爱孩子的。在他差点要死的时候,他都还是为你们着想——”
奚玉梅心中迅速的回想起24年前那个血腥恐怖之夜,她在刺激过度以匕首连刺丈夫杨亚顺2次。她想着万一杨亚顺被自己杀死了,自己被判死刑,那4名年幼的儿女无父又无母,他们怎么办?他们一定饱受苦楚。
就在那时,已打电话求救的杨亚顺折转回来,手扶门框吃力的对她喊∶“不…不要对人说…是你杀我。如果…如果我死…死了,你…又…又坐牢,孩子…孩子就…就…很苦。”他不支倒地。奚玉梅很吃惊丈夫要她隐瞒真相,不过她明白,杨亚顺是为了儿女,如果他死了,他要为儿女留住母亲,不能让他们当苦海孤雏。
也因为这样,奚玉梅觉得杨亚顺第一次当家公,似乎不能不让他知道,不能抹煞他爱儿女的心意。
奚玉梅望着长子∶“你还是去找一找你爸吧,别让人日后讲你闲话。”杨兴明点头,他依稀记得,父亲是很疼爱他的。
过了一天,杨兴明就去探访老父,回来后对母亲说∶“唉,我没料到阿爸现在情况那么惨,那个女人死了,阿爸现在自己住,又有高血压,他那边3个儿女都没用,不理他,住的地方很差,我看了都难过。”
他又说∶“阿爸叫我对您说,他那时年轻、做事荒唐,叫您原谅他。”
奚玉梅长叹∶“这是他的报应。”她回过神来说∶“你现在有能力,如果你想帮他就帮他吧,我不会反对。”
她声音更低∶“我今天过得好,也算是他成全的,他是个很坏的丈夫,但还是个好父亲。”
(二之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