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眼神一直困扰着他。是的，5岁那个早上母亲目送他进入幼儿园时，眼神就是这样，但他小得根本来不及意识什么。

晚上9点多的医院一片肃静，杨林捧着一大束的百合（他猜想她不是喜欢玫瑰那类女子），直往那私人病房走去。原本已过了探访时间，但那些护士似乎都有读到报上八卦新闻，她们没有阻止他进去，只在他身后窃窃细语起来。

轻敲了一下，房内没反应，杨林轻巧地把门转开。她坐在床上，眯起眼睛看着他。很快的，她像想起来了，主动伸出手轻声地说∶“谢谢你，实在抱歉……。”

现在的杨林当然知道她的名字，不但如此，他也翻找过她所有资料，但诚如女秘书所说，关于她的背景和家世都不多，但她丰富多彩的罗曼史、服装发型舞台上的灿烂光华倒是报上、杂志常提着。他们认为她的传奇，才是吸引大众的故事。但杨林想探窥那传奇背后那个眼神的秘密。

大概已有人向她报告了杨林的一切，故此她对他并不陌生。

然而，一时之间2人也没找到什么话题，他们似乎也不急，相对沉默地一笑。她把那束花放进鼻子嗅着，淡淡地说∶“没有人知道我喜欢百合。”杨林看到一室果真都是玫瑰。“所以接着你的人是我。”杨林幽默地说。她垂下眼睑，望向窗外。

探窥秘密

“幸好这里没有狗仔队，否则明日报上又有新闻，你的女朋友，恐怕说破嘴都不相信你……”。杨林看到露出那宽袍处白晢得近乎没有血色的小手，那是挥动着市场经费不少的小手么？她注意到他的视线，本能地把花放下床头的小案，把手缩回被窝中。

“我明早可以回家了，其实不碍事了，他们逼我休养一阵子吧了。”

“我还能去看你吗？”他问。

她抓起小案的笔和纸，唰唰地写下了一个地址。“能保住这个，好像就不该拒绝你了。”

她指指头，意之下，当夜若他没接着她，必已摔破头了。

程宁整整休息了1个月，而那个月中，杨林没有间断地日日到访，那仿佛已表明非为当夜扶一把的凑巧缘份了。

她谢绝所有访客，杨林是例外。杨林通常是接近黄昏时刻到来，总见她坐在露台上俯视着高楼底下的景色。

她一个人住着，天色暗了也没开灯，一种孤绝的神情。杨林此刻已有足够的资料明了其中原因，那是一个孤女最深最隐密的自我。当年自己也常坐在黑暗中，看着酒醉的父亲。

向程宁求婚

程宁没有，从她懂事之后，她所有的记忆，就是在孤儿院。她的成功、成名似乎只是肉身的代表，真正心灵底下，她并没有脱离孤儿院的自己。杨林从她身上看到更孤绝的秘密，也使他突然放弃这些年来肉身所掩护着孤绝的自己。

他一颗冰封的心，慢慢地从离家母亲而来的自怜和仇怨被释放出来。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去感觉一个女人，一种再也不想她离开自己的强烈感觉。

开始时程宁以为这或者是一场游戏，这种游戏她并不陌生，她在这行业的挣扎苦苦向上，这些游戏都是部份行规，所以她的罗漫史一向是报张的八卦新闻之一。但，当他刺探到灵魂的深处时，她开始抗拒。她灵魂的深处是属于她自己，她不想属于任何人。

当城中传遍他们的绯闻时，杨林不喜欢程宁的态度，那仿佛他只不过她罗漫史上的其中一笔。他要的比这更严肃的行为，他向她求婚。“杨公子，3、5年后，我成了前杨太太，除了丰富赡养费，我将还有什么？”她嘻皮笑脸地揶揄他。

他冲上前锢住她的胳臂。“这不是个游戏！”他把头埋在她胸前，泪水缺堤而下，他解溶的一颗心，好像将支离破碎。5岁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泪的倔强溃塌了下来。她看到1个比自己更懦弱的男孩。

她挣脱了他，缩回沙发上。她还能爱人吗？或被爱吗？他怔怔地看着她，他开始吻她，拨开她的发，坚定地看到她的眼里去，他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带离她走出孤儿院的阴影，他将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的泪落了下来。“是的，我们都应该哭一场，把前半生的孤绝从泪水中释放出来。”他喃喃地说。
（三之三．完）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