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吗？”接到雪璃的电话，劈头就只有那么一句。

我看了一眼手上抱着差不多2岁的小宇，他正在吮着拇指，另一只手却不断反覆地拔着我衣上的钮扣。他身上的尿布可要换了，然后是他吃粥的时间，接下来得给他洗浴，再下来就到他午睡的时间。

厨房中，正传来女佣忙碌做着清洗的声音。等一下还得弄起一锅汤，因为我的老公大人杨致中每餐无汤不欢，而且要命的都是老火汤。他杨大爷对妻子没什么要求，但每晚坐上晚餐桌时，喝上一碗热汤总会无限满足地说上那么一句∶“老婆大人，我做牛做马都值得了！”

光为了他那么一句话，我真的是做牛做马都甘于奉献了。

但，这一刻容不得我细想，我只在心中盘算了一秒，摔摔头，干脆答∶“没问题。”她找我，不会平白无事的。把小宇交给了女佣，匆匆交代几句，随便选件衣服就赶着出门了。

在车水马龙间，好不容易找到个泊车位，速跑带跳地冲进去相约好的咖啡座，雪璃已在那儿，背靠着椅子，却是僵直的。临街的整间玻璃墙，她大概已看到我慌失失的模样了。

我像盲头苍蝇

每次见到她，总令我有点形愧羞赧的感觉，觉得自己不过像只盲头苍蝇。她像只彩蝶，带给人的都是惊叹号的出奇。

“孩子有人看顾吗？”她关切地问上一句。我点点头。我的世界一目了然，没有深度也没有厚度，像页密密麻麻写满乱字的纸张。别人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做着什么，没有一丝不可测的深奥。

但，她呢？正如其名，前一分钟与下一分钟，都有不同的变化，而且永远叫我好奇。

我盯着她看，把她的脸托起∶“谁打的？”左颊明显地肿了，力度不小。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

一个女侍走近，我点了咖啡，她走开了。雪璃点上一根烟，悠悠地抽了一口，吐出一缕白烟，平静地说∶“他太太上来闹。”

“她怎知道你的行踪？还有你的住处？”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她耸耸肩，还是了无表情的平静，说∶“不幸的婚姻都有可喜之处，这样彼此反而可以不负责任在外面为所欲为，然后堂而皇之有婚姻外壳做保护的理由。”

她是一只彩蝶

“为什么不离开这摊浑水！”话则出，我马上后悔了。她和我不同，她是只彩蝶，花花世界是她的一面。我这过时的黑白电视，看不到绮丽丰艳的色彩，不能乱下定论何之为好，或不好。

“我也不知留着他有什么好。什么也不缺，工作、金钱、友情。他给我的爱则穿不暖吃不饱。”语气还是一贯的纹风不动，一点激动也没有。这么晶莹剔透的一个人儿，怎么老掉进那种混沌的世界。

这不是她与有妇之夫发生感情的首遭。当我们从先修班毕业，杨致中那尾失魂鱼来约会我，我像小孩捡到糖果般喜滋滋时，与他在有限的零用钱里共享一客杂雪或罗渣，但雪璃已找到一个出入有车可载送她的人。

就在我羡慕不已之际，她却平静地爆出∶“他是个不能留过夜的男人。”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因为在我们年未到20的经历中，与有妇之夫约会是何等罪孽的大事。

但，雪璃一向我行我素。唯一可取之处是，她永远向我这个老友坦白，是好是歹，她不会欺骗我。

渐渐地我发现她，似乎有搜集别人丈夫的嗜好。私底下，我与已成为亲密伴侣的老杨说过她的私事，他当然不敢乱发伟论，否则必成猪八戒照镜，可他对我与雪璃的亲密状，不是没有意见的。在一些男人心目中，她的确形象不大好，尤其像杨某这种死板的人。

雪璃老是没有喜怒哀乐似的，她冷艳对成熟男人也许是种吸引力。我把罪名判到这些男人的名下，年轻的雪璃懂什么？但这些男人用他们的财势和经验来引诱她吧了。

杨某却不以为然，认为雪璃才是关键，她用她的冷艳搅出最大的杀伤力而为乐。
（二之一，明续）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