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楼上楼下“喊”话，一句来一句往，一日她吊一个纸杯索有一条绳索的，一看禁不住大笑起来，拿起往耳朵听，声音从杯中传来，“听得清楚吗？”哈，小学学来的科学派上用场了。“还好，你那方呢？”“没问题。”

我们连电话都省了。“你怎称呼？”我打蛇随棍上问她。

“你要怎称呼我？啤酒同志。”她俏皮地反问。

“啤酒同志，要啤酒吗？”她不愿通名，我们互相就此呼叫好了。

“我开了瓶红酒，你有杯吗？”篮子缓缓吊下，有半瓶酒，我倒了一杯，扯动了一下，她又倒上拉篮子吊回上去。“干杯。”我轻轻碰栏杆的铁条说。

我们的交往都是靠露台的灯光做讯号，通常我抬头看到她屋上有灯知道她人在。她也亦然，否则就无话。

我们的交谈不多，但都以灵犀为重点。我知道她也爱呆在露台，大家同看着一个夜景和天空。

她露台的万年青有几株吊长了下来，我好奇她的空中花园是个怎模样，事实上我对她是一无所知的。她寂寞吗？

一连整个星期，露台上一点音讯都没有，没有灯光，也不见她浇水，我猜她可能是出门去了。

然而我躺在家中，感觉到楼上好像不是没有人，偶而有家具发出轻微的声音，但那株万年青却因旱固呈出黄色来了。一夜更听到像有玻璃摔倒下来的杂声。

楼上不妥

心中微惊了一下，上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入贼了不成？我们虽然不很相识，但做为一个邻居，义务上也应去查看一下吧。

我蹬蹬地跑上一层，只见她铁栅和木门都深锁，不像有入贼的迹象。但楼上发出的声音，分明不是没有人。我试着按门铃，没有反应。

有点焦虑不安，回到家中很明显又感觉到有人在上方走动的样子，越想越不妥，又跑回上楼。再按铃，依然没反应，我贴着木门细听了一会，屋内是有人，只好扬声问∶“有人吗？”没反应。再按铃，没反应。逼不得已，我扬声再叫∶“我叫管理层来破门啰！”

果然，有人来开门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站在门内，看着我。

我觉得有点窘，只好尴尬地自我介绍∶“我是楼下的邻居，发生什么事？”

她没好声气地看了我一眼说∶“没事，你不好站在那鬼叫，打扰了其他人。”

“但，但……”我正不知再说什么，她旁边的邻居有人开门来探看，大家一阵尴尬。“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看花儿都枯了，像有人在家又像没人在家的样子。”

“我们可不认识。”她没好气地说。看，曾喝过整打啤酒了，还卖不上一点认识的交情，也真是的。算了，见她也没什么事，只好告别。怪自己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男人老狗鸡婆什么的。

回到家中，情绪受到一点干扰，平静的生活像起了涟漪，寂寞油然而生。

我没有想到她长得这个样子，过往她吊篮子又放纸杯电话的，我以为她是个好玩的男子头式活泼女郎，但那天见着的一个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纤瘦如林黛玉似的忧郁佳人，与想像差十万八千里，且给我吃了个闭门羹，难为情死了。

约会佳人

我呆呆躺在客厅，有个纸杯吊了下来露台，我懒散地不去理会它，即连认识的交情都没有，讲什么话。“喂，喂，”她探头到露台外喊。我忍不住只好走出去。“你生气啦？上阵子人家心情不好嘛。”她有点哀求的声音传下来。

“大不了是失恋，也不必死得这么难看的。”我粗鲁地回应。

“我请你喝红酒和宵夜，你要不要上来？”她说。想想自己不必有理不饶人般死相难看，只好套了件衣服巴巴走上一层楼去。她已开了门等着，样子也没上一次那么难看。看来她已熬过了那“心情不好”了。

吃着她的烧鸭和红酒，我说∶“我叫家豪，通个名字，别喂来喂去的。”

“佳人，看叫这名字，还让男友甩掉，真不名副其实。”我哈哈笑了起来，难怪她一直不通报名字，否则我在楼下喊“佳人，佳人”给人听了也闹笑话了。

“人家失恋了，你还笑得开怀，做人有点同情心吧。”她回复了活泼的本性。

“天大地大，谁个不失恋，反正失恋用不着死。另起炉灶吧，世上好男人多着，眼前就有一个了。”我嬉皮笑脸地说。

她露台的花草也因及时施水回长了过来，一片青绿在这钢骨水泥的城市，份外令人得到喜悦。“佳人，我们可以相约出外吃饭看戏吗？”我打铁乘热地想约会她。“真想找人替我改个名字，老爹妈太得意忘形替我取了这么难堪的名。”她说。

“别，只要点个头就‘佳人有约’，这个好名字别辜负了。”她一根鸭骨摔过来，骂∶“死相。”我乐开怀地笑，在“楼”中央，有位佳人，在“楼”一方。我哼起一首老歌，把“水”改为“楼”以附合城市环节。
（二之二、完）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