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多年，一直住在廉价组屋区的林美玉，几乎没有什么机会用到自己的原名，大概只有她的丈夫和儿女还知道她的闰名。

附近的邻里都唤她为杨嫂，有时会较详细描绘“老公做建筑那个亚杨嫂”，因为附近刚好还有一位“老公驾罗厘的亚杨嫂”。

但最近也有同辈的亚嫂，要自己的孙儿称林美玉为杨婶了。林美玉也处之泰然，都五十岁了，应该是亚婶辈了。

只是眼尖的人都会看得出，风韵犹存的杨嫂，年轻时应该是个美女。

挂在卧室中的结婚俪影，就可以证明林美玉年轻时的确是绮年玉貌，美丽动人。她的丈夫杨建昌魁梧高大，自有一股粗犷的英俊，和她很登对。

林美玉和丈夫生有四名儿女，生活担子一直很重，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一直是粗茶淡饭过日子，幸好如今儿女大了，负担减轻了很多。

大女儿已经在一年前出嫁，儿子则在半年前跳飞机到德国，只剩下两个双生儿子还在求学。

林美玉的最后一胎其实是“意外”酿成，她因为生计不易原本考虑打掉，但丈夫知道了却坚持“再辛苦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双生子非常杰出

林美玉庆幸自己保存了这一胎，不仅因为这是个双胞胎，更因为这对双生子非常杰出，他们自小就健康活泼，聪明伶俐，勤力用功，从小学到中学，两人一直都是优秀生。

今年这一对双生子都廿岁了，正等着高级文凭试放榜，准备申请入大学。

前几天，林美玉听到丈夫杨建昌在与儿子聊天时问∶“你们考得如何？有把握入大学吗？”

双生子之一笑道∶“入大学的把握是一定有的，只怕－－”另一个双生子与他有心灵感应，推一推兄弟，先一个就没有把话说完。

在旁边听的林美玉当然明白儿子未说完的话是“只怕没有钱入大学”。她相信丈夫也猜到了，所以没有追问。

钱不够用一直是他们夫妇最头痛的问题，尤其双生子入大学的事近在眉睫了。

他们夫妇商讨过这件事，林美玉安慰丈夫∶“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我们再想办法。”

杨建昌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可想，莫非去偷去抢。”

没钱供子入大学

这天夜里，林美玉想起厨房有样东西未收好，怕老鼠拖了去。她悄悄起身，到厨房一转后，听到双生子仍未睡，在窃窃低语。

因为夜深人静，林美玉站在房门前，也听得到双生子的低语，只听一个低声说∶“照我看，家里只能供我们其中一个人念大学。”

一个说∶“我也这么想，这样吧，如果是这样，你去念好了，我放弃。”

另一个说∶“不，怎么说我都比你早五分钟出世，算是你哥哥，你是家里最小的，你去念，我找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

林美玉听了眼泪直流，马上用手掌掩住嘴，怕失声哭出来。

她心中悲喜交集，喜的是双生子如此友爱，悲的是她与丈夫的确没有能力同时供两个儿子入大学。

林美玉悄悄走回房，丈夫已熟睡，但没有往常的鼻鼾声，夫妻多年，她知道丈夫如果怀着心事入眠，就不会打鼻鼾，因为睡得不够沉，果然，她一在床沿坐下，他就翻了一个身。

林美玉当然明白丈夫的心事是什么，最近这两三年，经济仍未好转，当建筑装修工人的丈夫一个月内能开半个月工已经算很好运，平时他已烦在心里有苦难言，如今双生子的成绩优越肯定能入大学，自己却没有能力给予金钱援助，他更是烦上加烦。

林美玉爱怜地望着丈夫，嫁了杨建昌廿多年，一直没过什么好日子，但她从不后悔。

她想起女儿曾问过她∶“妈，你年轻时这么美丽，为什么会嫁给阿爸这个穷小子。”
（二之一、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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