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知道应喜还是该悲。我的父母即是我的父母，但也似乎不是我的父母。这话怎么说呢？

那发生在廿年前吧，即离我出世前的两年，我的父母经过恋爱结婚了。

爸爸来自一个富裕的家庭，祖母生了四个女儿后才博得爸爸一个儿子，而祖父又是单传的，可以想像当时“轰动”情况。

祖父的家产是祖传的，祖父本身受过良好教育，留过学并非古板的传统大男人主义者。

他对拥有四个女儿并无任何遗憾，倒是祖母放不下心，即怕无后裔继承祖业，又怕祖父因此变心，生到父亲时已是高龄产妇了，仍拚了老命，索得一子后，功德圆满也就告老“收山”了。

祖父不是没有顾忌的，生怕这种环境下会弄巧反拙，所以从小父亲的家规被管得更严。

四个大姑妈都被送出国留学，唯令父亲更独立，他的中学时代也早早被送去投靠已念大学的姑妈。

在国外，父亲被训练得一视同仁，一点也没娇生惯养的恶习。

据说这就是母亲爱上父亲的主要原因，母亲长得美，是任何人没有异论的，舅父与父亲是大学的同学，一年两人回来度假，父亲到外祖母的家第一眼见了母亲已一见钟情。

母亲的是小康之家，女儿是没有能力出国留学的，幸好她考上本地大学。

可是父亲神魂颠倒，暑假过完竟乐不思蜀，不舍得离开，又生怕母亲被其他男生追去了。

闹小革命

听说那时倒闹了一场小革命，一方面外祖母对大富人家有恐惧感，二方面怕耽误了父亲的学业罪名担当不起，于是让他们订了婚安定下来，往后经得起考验才说。

不意父亲是个多情种了，学业完成后急着回国，守诺地与母亲完婚了。

噢，据大姑妈的形容，爸妈的恩爱简直只羡鸳鸯不羡仙。

原本那是天下最美满的婚姻，可是等不及抱孙的祖母等了一年都没见孙儿的踪影，第二年就下压力了，父母被逼去做检查，母亲因为子宫膜很弱很难受孕。

其实这没什么，父亲已表明了，有没有孩子他都满足他拥有的一切，留过学的四个姑妈也开明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但是，就剩那好不容易博得一子且熬成婆的祖母，他对父亲无法下手，就专攻母亲的弱点，又哭又求地表示他们家世代单传，不能从此断香火呀！

于是由母亲出面要给父亲纳妾，父亲那里依这种事，祖父也不赞成，但听说那个原本要让一个远房表妹嫁父亲的姨婆心有不甘，两姐妹下足了苦功，母亲承受不了压力，迫着父亲去纳妾。

母亲失踪

磨磨折折一年下来，父亲妥协了，让她们安排娶了个失婚女人回来。

母亲当夜就暗黯失踪，父亲发了疯去找她；而在这同时，在半推半就下，父亲的小妾怀孕了，那就是我。

当亲妈把我生下后，受不了父亲的冷淡，领了笔庞大的赡养费另外找人改嫁了。父亲带着我像个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般生活。

我对三岁前的记忆，是完全模糊的，但据姑妈们说，母亲最后受不了对父亲思念的煎熬，终于现身了，就在我三岁生日那天，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恢复了昔日的恩爱，也视我如己出。

父亲因怨恨祖母，在母亲离家后就没跟她讲过一句话，祖母又因我不是男孩，愿望落空无话再好说。这一出闹剧，可以说因我而起也结束了。

我常想，我的出世，到底是幸抑不幸？我似乎非父母诚心要而来到世上的，却又因我的到来结束一场再扩大的悲剧，而把父母团圆了。但我是谁？

母亲带着内疚对我疼爱如亲生，我也从没见过生母，父亲则与一个不相爱的女人一场肌肤接触有了我。

我与他们一屋子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十八岁的我，常禁不住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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