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寸金尺土，所谓葬礼就是火葬。人们早已没有能力为死去的亲人土葬。

一项古老的行业早就没有人做，况且即使是在人人死了都土葬的年代，这个行业－－挖掘墓穴，也是被大多数人看不起的工作。

但近几个月来，这个大都会却在延请工人挖墓穴。早就爆满没有地方再让死者土葬的坟墓义山管理公司，与城市发展局僵持了十几年，终于让步－－迁移义山。

凡有人如果能证明有亲人是埋葬在义山，可以获得一笔合理的赔偿，城市发展局与私人公司还免费帮人“拾金”，就是把死人的骨头检起放在瓦壅内，等死者的亲人处理。

这是一个临时大工程，需要很多掘坟工人，但在现代这是一个被人视为“厌恶性”的工作，大多数的华裔是不屑去做的，而且他们迷信，对死人的任何东西避之则吉。

发展公司决定快刀斩乱麻赶快把义山所有的坟墓迅速清理好，以免有人节外生枝，而整个山头都是外劳，也有少数华裔工人，因为坟墓是华裔的，死人名字不可弄错。

林志强就是其中一名华裔工人。林志强起初真有虎落平阳的凄凉感，如果不是失业快半年，几乎无路可走了，他怎么会当起一名挖掘老旧坟墓的工人，因为羞惭，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只除了女友章玉燕。

一夜间宣布破产

他也是在当了掘坟工人半个月后，因为两只手掌都是痛楚的老茧，才在章玉燕的追问下，嗫嚅的说出。

那时他有很重的防卫心理，他心想：我决不能忍受玉燕看不起我。但是章玉燕只抓着他的手，愈来愈出力，而且垂首掉泪：“太委曲你了。”

他心里总算放下一颗大石，自己失去了工作金钱自尊，没有失去玉燕，证明自己有眼光，找对了生命的另一半。

章玉燕抹干眼泪后还幽默的说：“劳动工作是神圣的，书本一直这样教导人。”

他不禁哈哈大笑：“酬劳还不错，加上超时，比许多白领还好，可惜只是临时工。”

没有人知道半年前林志强还是一间投资公司的股东，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他被宣布破产。

他是看到报纸上聘请华裔掘坟工人去申请工作的，由于他身材高大壮实，具备当劳工的条件，没有人想到他以前是老板级。

林志强性格乐观，只要女友不嫌弃他，他当现在只是浅水困蛟龙，终有一日他会再翻身。他还苦中作乐的想：一直来每周去三次健身院，总算有用到的一天。

这时林志强已经当了5个月挖掘坟墓工人了，工作近尾声了，偌大的义山愈来愈平了，两手生满老茧的他，也习惯这个劳力工作了，他还相当喜欢只是出力不必伤脑筋，而且体魄比上健身院更强健了。最起码玉燕那晚还笑说：“你越来越结实了。”

渐恢复昔日风光

这天他和3个中年工人挖清了一个老坟墓，把腐朽棺木内的骨头都检起装好了。

这个坟墓旁边有一个几乎陷落的老坟，墓碑的字体都模糊了。

林志强提起，但另两人说：“把它用泥土埋掉省事多了，日后铲泥机一压没有人会看到。”

他们还与开玩笑说：“你如果想做好事，就自己加工搞掂它，你看太阳都落了快下雨了，我们要回家了。”

林志强本来走开了，但是他倒回去，因为他太倒霉了，他真的想做点好事得到回报。他跪下祈祷：“老人家，我现在帮你起骨，你可要帮我再翻身呀。”

那个傍晚林志强挖掘这个老坟不久，就下起大雨，他不得不收工，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继续挖掘，把老坟内的骨头都仔细检起放好，他在瓦壅贴上纸写着“无名氏”。

也许林志强真的做了好事得到回报，他翻身的机会悄悄来了，几天后，林志强没有来上工了，工头老黄只当他找到了另一份工，不少工人也都与林志强一样，做做下找到好工就不来了。工人很快忘记林志强，根本上他们都不清楚他的名字，只叫他高佬。

但半年后，林志强打听到还有好些检上来的老骨头没有亲人来领取，这时经济能力复原的林志强，做了一个没有人想到的事，他领取了这十几个装着骨头的瓦壅，出钱把它们安置在庵堂里安息。

再半年后林志强结婚了，他与章玉燕拍拖了几年，现在他有能力也是结婚的时候了，而且他也弄大了玉燕的肚子，不结婚不行。在蜜月回来后，他还做了别人想不透的事，他带着玉燕到庵堂上香祭拜无主的老骨头。

又5年，林志强与妻子生了3个孩子。他现在当股票经纪，但他另外经营手机公司，开了几间分行由妻子打理。他的经济能力似乎很强，买地自行建筑屋子。一度大力反对玉燕与他好的外家，如今也奉承着这位慷慨的女婿。

现在如果当年那班挖坟工人见到林志强恐怕也不敢认他了，他不像那时黝黑，气度更不同，而且林志强与其他已婚男人一样，体重至少增加了10公斤。

林志强是个正派的人，从来不知江湖腥风血雨。他更不知道，这时有黑道的人在讨论：“时间也真过得快，坐了15年牢，老黑就要出来了。”

保险公司也派了密探密切注意老黑的行动。

老黑出狱一个月了，似乎没有特别不同的举动。
（三之一、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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