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前的古城，大桥这端的板底街曾经非常热闹，夜夜笙歌曼舞的销金窟。战后繁华踮起脚步漫游到桥另一端的新路与武牙那也街了。

这一晚在板底街这一端的桥口，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拿着葵扇坐在石墩上乘凉。他注意到桥中央处站着一个女人，头巾在风中飘扬。桥上灯光暗淡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但是她有着相当窈窕身形。她呆呆站了相当久，老人来时就看到她了。

经历人生沧桑的老人轻叹：这个女人一定是等着她的情人，多半是一个负心人，要不然不会让一个单身女子在黑夜里苦等。

这时他听到从吉宁街这边传来懒洋洋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到一名年轻男人趿着鞋子走来，他踩着皮鞋的后跟当拖街穿。

男子在街灯下停步了，像在犹豫什么。他掏出香烟点上了。老人就着不亮的街灯也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相当强壮而且很英俊的年轻男子顶多廿四五岁，他的穿着像个阿飞，他不羁野性的形态像个流氓。

这是个有点坏的男人，老人微笑，就是这样不正派的男人桃花运特别好，女人就是喜欢这种流里流气的男人，说是有男人气概。

老人心想，莫非这年轻男子是来会桥上的女人。他看到男子脸上现出倔强不驯的神色，他再狠狠吸一口烟，把大半截香烟丢在地下再用鞋后跟出力踩熄。然后他脸上一副幸幸然走上桥头。老人得意的想：猜对了，是来见这个女人的。

老人望到女人还向前朝这个男子走几步，本来是听不到他们两人说话的，但微风却把他们两人说话飘送到桥这一端，虽然细微时断时续，他们的谈话老人却拼凑得一清二楚。

不要离开我

只听女人先说：“我还以为你不肯来。”

男子哼一声：“我是怕你从桥上跳下去，给我添麻烦。”

又带着怒气说：“我说过了，我们一刀两断，我再也不要见你。”

声音断了一下，然后老人听到女人啜泣：“回到我身边，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阵子我明白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你想怎样处罚我都可以。”

老人心想：难道这女人做了什么事令男人恼怒，男人才离开她，她才要男人处罚她。这时又风停声没，一会老人看到女人耸身像要越过桥栏跳下河去，她痛苦的哀泣：“你不肯回来，我不如死去，你不相信我爱你，好，我就死给你看，你就应该相信了。”

老人也紧张的望着这惊险的一幕，男子用力把女人拉离桥栏，女人扑在他的怀抱中大哭。男人心软了，他也拥抱着女人轻声细语的安慰。老人看到两人和好如初了，他也放心了。他觉得今晚看到的事比电影还精彩。

这对男女往板底街这一端走来，也走近老人。老人全神贯注要看清这个女人。他看清女人的长相了，他不由自主的小声啊一声，男人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又和女人谈笑风生一路走下去。

老人出神的呆了一阵。心里头不知为何感到不舒服，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比他以为的还要好看，还有着叫男人目不转睛的葫芦型身材。老人觉得这两个人不相配，那个男子最多廿岁出头，但这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怎么看年岁都比男子大得多，最少都比男人长年十岁有多。

老牛吃嫩草

老人思想古板，他冷笑：不要脸，老牛吃嫩草，难怪这老女人如此低声下气的苦求这年轻男子。男人也没有出息，大概是吃软饭的家伙，所谓离开大概是故意吊起来卖，最后是要向女人索取更多金钱挥霍吧。

老人先是看不起这个女人，然后又可怜她，觉得她不自量。他想：你比他大这么多，他怎么会真心爱你永远爱你。你迟早还是会跳河的，当他骗光你的钱抛弃你时。

老人看人相当准确，这年轻男子才23岁，他叫林兴骢，目前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这女人叫杜丽娜，不止大他10岁，是大他17岁。如果早婚她是可以生下像杜兴骢这样大的儿子了。

老人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一晚杜丽娜与林兴骢误会冰释，第二天林兴骢就正式搬过来与她同居了。他对外人的说法是：“我与她住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否认两人共居一屋的事。他笑言说：“杜女士是我的老板，她供应食宿。”

这也真的。杜丽娜有点钱，是亡夫留下的。她拥有一间双层老店铺，楼下经营绸缎生意，请有几名伙计包括林兴骢在内。伙计不甘愿林兴骢后来居上薪水高出许多，又像个小老板管理他们。

伙计在外边乱嚼舌头说：“我们不够靓仔，又不会下贱到陪可以叫娘的女人睡觉。”

这番话传出去更以讹传讹了，人人都说：“那林兴骢是陪老板娘睡觉的小白脸，真的，杜丽娜可以当他的妈妈了。老黄瓜清凉去热，也许吃拖鞋饭的小子就是喜欢这套，哈哈哈。”

附近有些人倚老卖老的故意问林兴骢：“小林，你不打算离开你的老板娘是不？”

林兴骢不是不明白这些人的坏心思，他淡淡的回答：“好吃好住，为什么要离开。坦白告诉你们，我会一直陪着老板娘直到她不在人间。”

这些人怪声怪气说：“好主意啊，这样她死后财产就归你了。”

林兴骢睨他们一眼：“是啊，遗嘱都立好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因为这番话，林兴骢后来被当是杀人凶手。

（三之一、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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