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林家的气氛哀伤低落。尤其令他们难过兼难堪的是—－警方把曾淑芬的死亡列为“谋杀案”处理。曾淑芬的遗体仍被扣留着不能安葬。

亲朋戚友都说，也许是年纪大的人对生死看得开，林家老太何美娟最冷静，现在林家一切都由她作主。她劝2名孙儿女回校上课，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

何美娟现在最担心的是警方扣留着儿子林添明不放，说是什么要他协助查案。何美娟只有这个儿子，不管林添明已经四十多岁，在她心中仍然是需要母亲保护的幼儿。

这个中午，何美娟忡怔的想：杀人不难。难的是杀人后的感觉。她完全成功的按照自己的计划，杀了儿媳妇，但完全没有预期中的高兴。

原本她应该是高兴才对。这十几廿年来，自己一直在曾淑芬面前委曲求全低头过日子，求的也只不过是能够留在这个家中，能与儿子与孙儿女一齐生活。更重要的是能在亲戚面前抬起头，幸好儿子孝顺，她没有被遗弃。

这些年来，何美娟一直暗恨曾淑芬，只是敢怒不敢言。曾淑芬是文明人，她当然不会虐待家婆，她是在精神上侮辱何美娟，令何美娟感觉到自己是受她施舍，是家里一个多余的人。何美娟说话的口吻就如同吩咐佣人做事。

把家婆当佣人

事实上何美娟就是林家的佣人。家务完全是她一个人打理，曾淑芬只是饭来张口，连衣服都由家婆洗，有时还要唠叨家婆把她的好衣服洗坏了。

从曾淑芬做月子到照顾幼婴，哪一样不是由何美娟操劳。何美娟自问她在这个家里不是白吃白住，她是付出劳力换取这粗茶淡饭的日子。而且为了要替儿子争面子，她还要强颜欢笑为曾淑娟说好话，把她夸成天下第一孝顺的好媳妇。

何美娟最痛恨的是就这样委曲自己还不够，几个月前，自己意外受伤要躺在床上休养，不能做家务了，曾淑芬就认为她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开始盘算要把她送到老人院。

即使孙儿女反对，都不能令曾淑芬改变主意。就是这时候何美娟对这个儿媳妇痛恨到极点。她是老派人，认为被儿女弃养是最没有面子的事。

何美娟对人吹嘘那是一间如何高尚收费昂贵的老人疗养院，如何风景怡人，服务如何周到。

事实上，何美娟是在说谎。她曾经偷偷去参观过——老天，她第一个感想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才会在这个令人作呕的老人院度过余生。是的，那天她真的当场就呕吐了，那污秽的屋子弥漫着臭不可挡的气味。人手不足，员工用各种粗言秽语辱骂老人。

这是一间收费低廉到像是慈善机关的老人院，被送进来的老人就是在这里等死。

是在这一刹那，何美娟决心反抗，也决定要报仇雪恨。她想：我要杀了毫无良心的曾淑芬。为我自己报仇。也为儿子出气。

何美娟是仔细想过的，孙儿女都十七八岁了，没有母亲也可以生活，何况自己能留下来照顾他们。儿子没有这个妻子更是如释重负。何况还能得到一笔保险费。何美娟想：在这个家里真正多余的人其实是曾淑芬。

低估家婆心计

当然何美娟向来都知道曾淑芬谈花生色变。最方便的就是用花生来取曾淑芬的性命。花生要渗在什么食物中才不会被曾淑芬起疑放心吃下，何美娟即时就想到了——核桃脆饼。自己家制的核桃脆饼更是曾淑芬最喜欢吃的。

曾淑芬是低估了家婆的智慧与心计。那一天早上，曾淑芬因闹钟没有电而令她迟起床，因为这都是何美娟一手设计的。她把闹钟换了电力微弱的旧电池，令媳妇迟起床，就是要她没有时间吃早餐而匆匆赶去上班。

何美娟特地一早起身制核桃脆饼，就是要令曾淑芬看到而带到公司去吃。

曾淑芬那时有点生气家婆用了一个长窄的盒子，不方便用手拿最里面的饼干。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根本是何美娟蓄意的，用意就是要曾淑芬吃到最上面的两块核桃脆饼——渗有花生粉的脆饼。

何美娟这些年要看媳妇的眼色过活，她已经成为最了解曾淑芬的人。她知道曾淑芬不会随便乱给便宜别人，她一定是先吃了，不想再吃的再给手下享用。一切就如美娟想的，曾淑芬吃了四块，包括有花生在内的最上面两块。

何美娟做得干净俐落，警方即使怀疑她也没有证据。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会连累自己的儿子林添明成了首要嫌疑犯。更糟的是儿子有外遇。为这件事何美娟笑了一阵：任何男人有曾淑芬这样强权霸道的妻子，都会有外遇的。

更可笑的是曾淑芬太有自信了，没有想到一向惧内的林添明有勇气造反。

但何美娟真的不想连累儿子，即使她70岁了，她仍然会站在儿子面前为他挡子弹。

这时有人登门造访，是老麦与小雷。何美娟是老姜，她马上明白人家已经猜到是她谋杀了媳妇。

老麦很厉害，他没有问何美娟：是不是你对曾淑芬下毒。他只是说林添明嫌疑很重，恐怕会被提控。很可能被判终生监禁，或者死刑。

如果林添明罪成，保险公司不会赔偿，曾淑芬任职的公司也省下了抚恤金。那时何美娟与2名孙儿女的生活就没有着落了，孙儿女日后也不能继续上学了。如果林添明没有杀妻，那一切相反，他会因祸得福。

何美娟长叹：“是我蓄意谋杀曾淑芬，她欺人太甚。”

她掩脸痛哭：“她没有理由送我入老人院。她不能送我到那种地方去，她太没有良心了。”

（三之三．完）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