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圣德肋莎女子中学一片寂静，这时快下午三时，学生早放学回家了。只有一部份老师还在，因为刚才她们留下来与校长德兰修母会谈。

平日在这个时候，她们也会恢复女性本色谈个不休，但这时大家却沉默显得意兴阑珊，甚至有点垂头丧气，因为她们刚被德兰修母词严色厉的痛责一场。

这完全出乎这些女教师意料之外，她们原以为校长德兰修母会大大赞扬她们一番，所以这时备感无趣，尤其修母责备她们：“你们是怎么学教育的？你们自问一下，你们这样配为人师表吗？”

德兰修母眼睛得圆大，看得出她是真的动气了。

章菊竹老师被调到这儿执教快三年了，平日在她的印象里，德兰修母是再和蔼可亲不过的校长，教师教学不妥，她也只是温和的以讨论的语气方式说话，这还是章菊竹第一次看到修母“大发雷霆”。

章菊竹的座位是在教师休息室一角，她想同事们的沉默也是因为心里惭愧了，德兰修母的一顿责备对大家都是当头棒喝。

修母说：“我们办学的目的是把走上岐路的人引导回正确光明的道路，把站在悬崖边缘差一步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年轻的拉回来，鼓励他们协助他们，但你们刚才的说话，简直就是把一个迷失无助的人直接推下悬崖，让他自生自灭。你们难道不惭愧不知道自己的过错在何处吗？”

修母深深吸一口气，铁青的脸色缓和了，平静的说：“好，现在我知道了，我会接手处理。”

她意味深长的望着这十几位女教员：“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大家都不明白校长的意思，章菊竹小声的回答：“我们要绝对守口如瓶。”

德兰修母恢复微笑：“对，大家都听到章老师说的话吧。”一群老师像乖乖的学生点头说：“是，我们明白了。”

丈夫身死异国

老师们陆续的离开了，她们并没有与章菊竹多说话，只因为德兰修母三个月前吩咐她们：“章老师需要悲伤的空间，我们不要打扰她，时间会治疗她心灵的痛苦与创伤的。现在是她生命的冬天，但春天一定会来到的。”

章菊竹需要空间哀悼悲伤，是因为她现在是一名年轻寡妇，她在三个月前失去了结婚不到二年的丈夫骆荣盛。

骆荣盛是一名出色的空军，因此被挑选参加国际和平军，结果三个月前身死异国，他获得紫心英雄勋章，因为他的英勇救了好几架友军的战机没有被击落，但他自己就连机堕亡了。

骆荣盛获得军方隆重的英雄葬礼，友国获救的飞行员也专程来出席葬礼，但是不能让章菊竹停止悲恸。章菊竹与骆荣盛情投意合，结婚不到二年更如新婚一般恩爱，在章菊竹心里丈夫没有一样是不好的，就这样天人相隔自然倍感悲痛。

这时骆荣盛已经去世三个月了，章菊竹的悲伤丝毫未减。

除了教学时，她无时无刻不思念亡夫，但今天下午她的心思却例外的放在别的事。她一直在沉思刚才德兰修母责备她们一班教师的话。章菊竹也没有辩驳她并没有赞成同事的作法，说实在她被同事拉入校长室见德兰修母时、还弄不清她们找校长是为了什么事。

在校长室听到老师代表向校长陈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章菊竹才恍然大悟，但她觉得同事们也未免“太多事”了，因为她们不是帮忙，而且真如德兰修母所言是“落井下石”。

抱着遗照流泪

第二天是假期不必上课，改完卷子准备好教学资料，还不到黄昏。章菊竹这时才完全了解李清照思念亡夫的心情：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到黄昏更难将息。

她抱着骆荣盛的遗照静静凝视流泪，与他说话。她好像听到丈夫淳厚爽朗的声音：菊竹，我要你快乐活下去，你爱我就要听我的话，我不喜欢看到你悲哀啊。你只是看不到我，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爱护你哟。

章菊竹站起来：对，荣盛才不喜欢看到我一直悲伤，他知道了会不开心。她好像听到荣盛在她脑海说话。她轻轻回答：对。她出门，她住得离学校不远，去到时听到令人心灵平静的晚祷钟声。

她知道学校修女们的作息时间，她才走到教堂大门，就看到德兰修母慈祥的唤她：“菊竹，来，我们谈谈，你一定要记得一切有上天的旨意
……”

圣德肋女子中学的老师们都相当惊喜的看到章菊竹的脸上恢复了昔日甜美亲切的笑容，很快的她们更得知章菊竹怀孕了－－骆荣盛在执行和平军任务前，在妻子的肚中留下了骨肉。

她们也辗转听到说，章菊竹这两三个月悲伤更显得彷徨，就是因为不知如何处理肚中的骨肉，娘家亲戚建议她不要这个遗腹子，因为她还年轻，改嫁的可能性很高，即使带着孩子改嫁，谁知道继父会对他如何。

老师们甚至打听到，就在她们被德兰修母严厉责备的第二天，章菊竹去找德兰修母请教。

当然德兰修母是一定会坚持章菊竹把孩子生下。

章菊竹也微笑对她们承认这件事：“是的，德兰修母劝我生下孩子，这是上苍赐给我的礼物，更是荣盛留下给我的礼物。现在知道这会是一个女儿，荣盛生前就说最好先有一个女儿。”
（三之一、明续）

高兴

惊讶

愤怒

悲伤

无聊